老爸的烟瘾并不大，只是在闲暇时抽几口，打发一下寂寞的时光。但他抽烟颇“讲究”，总喜欢将烟卷装进跟他形影不离的烟斗，长久以来，那取材于小山竹的筒杆已用得彤红，冒烟口结了一层厚厚的烟油。烟斗就是小山竹的蔸，那层层密密的竹节跟老爸额头上的皱纹一样紧凑。

幼年时，我野性十足，故也尝够了烟斗的滋味，每每烟斗与脑袋较量，总是烟斗得胜，其中有一次“较量”我至今还记忆犹新。在读小学三年级那年春天，山洪爆发，雷霆万钧，深深吸引着我留连忘返。站在溪坎上，我一边感受着山洪的气势，一边观赏着对岸的景色。突然，一束绚丽烂漫的杜鹃花跃入我的眼帘。在万绿丛中，她显得格外耀眼，光彩四射。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，冒险踏上一座被洪水冲得摇摇欲坠的木桥，一步三摇地到达了对岸。我手捧美丽的杜鹃花，心里乐滋滋的，忍不住掐下几朵送进嘴里嚼了起来，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令我如坠五彩云霞，浑身舒爽。夜幕渐渐降临，我准备回家。不料那座原本就凶多吉少的木桥不知在什么时候随洪流消失了。这下我急了，没有了桥，怎么回家？如果老爸知道了，肯定免不了挨一顿凑。果不出我所料，当我兜了很大一个圈才回到家里时，老爸追问我放学后的去向，我不敢撒谎。随后，老爸的烟斗似雨点般向我头上敲来，我既不敢躲避，也不愿哭泣。老爸气消后，他终于开口了，说：“涨那么大的水，要是被水冲走了怎么得了！下次还敢这样，我打断你的腿。”
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烟斗与脑袋较量的次数也随着减少了，老爸的脾气也改了许多，不再像以往那样暴躁，动辄打人。有言道，树老根多，人老话多。老爸也不例外，他的话语比以往明显增多。每次进城来看我，或是我回乡下看他，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我当一名好法官，不要歪了心眼，办错了案，冤枉人家，或吃了拿了人家的钱财，否则，他那个烟斗不会饶恕我。

去年春节我回乡下家里，为警戒我，也为了表达戒烟的决心，老爸将跟随了他近50年的烟斗送给了我。我领会老爸的用意，便恭恭敬敬地收下了，一直将它悬挂在客厅的墙壁上。